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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 临界点:十八岁

十八岁生日的清晨,世界安静得有些过分。

我是被冷醒的。灶膛里的火早就熄了,昨晚那股红薯的甜香味已经散去,取而代之的是深秋清晨特有的、混杂着白霜和枯草的清冽气息。

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,习惯性地把听觉雷达向四周扩散。

这一刻,我本该听到奶奶在院子里喂鸡的声音,听到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,或者是她老寒腿发作时轻微的哼唧声。

可是,什么都没有。

只有窗外那只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乌鸦,在枯枝上发出聒噪的叫声。

“奶奶?”我喊了一声。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,带着晨起时的沙哑。

没有人回应。

我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,象是一条冰冷的蛇,顺着脊椎骨蜿蜒而上。我猛地坐起身,目光落在了奶奶的那张竹椅上。

那里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银灰色毛衣。

那是昨晚还没有收口的毛衣。此刻,它已经完工了。连最后那一根线头都被细心地藏进了针脚里。它静静地躺在那里,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微光,仿佛是奶奶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拥抱。

我的视线移向床铺。

奶奶侧身躺着,面朝里,身上盖着那床打满补丁的蓝印花棉被。她睡得很沉,连平时那种带着痰音的呼噜声都没有了。

“奶奶,太阳晒屁股了。”我强笑着,试图用一种轻松的语气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死寂。我穿上鞋,走到床边,“今天是我的生日,您不是说要给我煮红皮鸡蛋吗?”

我的手伸向她的肩膀,想把她摇醒。

在指尖触碰到她衣角的那一瞬间,我的“感官雷达”先于我的理智,传回了一个让我灵魂冻结的数据。

心跳:0。

生物电反应:无。

那不是活人的温度。那是深秋清晨,室内的室温。

我的手僵在半空,颤斗得象是风中的落叶。我不敢碰她,仿佛只要我不碰,那个可怕的事实就不存在。仿佛只要我不确认,她就只是在睡懒觉。

“别闹了,奶奶。”我声音颤斗,带着哭腔,“这一点也不好笑。您快起来,我饿了。我想吃红薯,想吃鸡蛋,想听您骂我……”

我终于还是把手放了上去。

冰凉。僵硬。

那种冷,不是冬天的雪,不是冰柜里的霜,而是一种彻底的、不可逆转的寂灭。是一盏灯油耗尽后,留下的那种绝对的黑暗。

“啊——!!!”

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,从我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。那根本不象人类的声音,更象是一头受伤的小兽在绝境中的悲鸣。

我跪倒在床前,疯狂地抓起她的手,试图把我的体温传给她。我把那双枯瘦如柴的手贴在我的脸上、我的脖子里、我的胸口。

“热起来啊!你给我热起来啊!”

我拼命地催动体内的能量。那种我一直害怕、一直压抑的奇怪力量,此刻被我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。我的双手开始发烫,甚至隐隐泛起蓝光。我想要重启这台名为“奶奶”的机器,就象我修好李大爷家的拖拉机一样。

可是,生命不是机器。

无论我怎么努力,那双手依然象枯木一样冰冷。

何老师教我的“屏障法”,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。

失去了奶奶这个内核锚点,我的世界瞬间失控。

无数的声音象海啸一样向我涌来。我听见了邻居家水龙头的滴水声,听见了地下三米处蚯蚓翻土的声音,听见了数公里外镇上早市的喧嚣……

甚至,我听见了更远、更可怕的声音。

我听见了万物的哀鸣。我听见细胞凋亡的破碎声,听见血液凝固的沉寂声。

“不要……不要这么吵……求求你们……”

我抱着头,蜷缩在奶奶冰冷的床边,感觉大脑象是有千万根钢针在扎。

十八年前,那个流星坠落的夜晚,她是唯一一个走向我的人。

十八年后,在这个本该庆祝成年的清晨,她是唯一一个离开我的人。

她走了。

那个会把红薯最甜的心留给我的人走了。

那个会用奇怪的银线给我织毛衣的人走了。

那个告诉我“爱是盔甲”的人,把盔甲扔给了我,自己却赤身裸体地走向了黑暗。

“警告!警告!检测到幼体精神阈值崩溃……”

“情感模块过载……能量抑制器失效!”

“正在尝试强制接管……接管失败。”

“警告!幼体处于极度危险状态……一级求救信标已激活。”

“正在向母星发送坐标……请求支持……请求支持……”

脑海中那个冰冷的电辅音疯狂地报警,红色的警告字符在我的视网膜上疯狂闪铄,但我已经不在乎了。

痛。

太痛了。

那种痛不仅仅来自心脏,更来自我的每一个细胞,每一段基因。仿佛我的身体里有一座火山正在苏醒,有一颗恒星正在坍缩。

“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你……那还要这光做什么?!”

我猛地抬起头,双眼一片血红,眼底深处却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。

此时此刻,星坡村的天空原本阴云密布。

突然间,一道肉眼可见的蓝色波纹,以那个破旧的小土屋为圆心,呈球状向四周爆发扩散。

那不是风,那是纯粹的电磁脉冲。

“兹拉——”

屋顶那盏昏暗的白炽灯泡瞬间炸裂,玻璃碎片像雪花一样落下。

紧接着是隔壁。

正在看早间新闻的胖婶家,电视机屏幕猛地一闪,冒出一股黑烟,显象管发出一声脆响,炸成了碎片。胖婶尖叫着丢下手里的鸡食盆。

随后是李大爷家。那台刚修好的拖拉机,电瓶突然发出剧烈的火花,“砰”的一声爆裂开来,惊得院子里的老狗狂吠不止。

能量波继续向外横扫。

星坡村学校的广播喇叭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,随后彻底哑火;村部大喇叭里的歌曲变成了电流的嘶吼;小卖部里的冰柜停止了嗡嗡声,里面的冰淇淋开始融化。

方圆五公里内,所有的电流都在这一瞬间被强行截断,所有的电路板都在这股悲伤的能量冲击下烧毁。

整个星坡村,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和黑暗。

除了我。

我的身体周围缭绕着蓝色的电弧,那些电流象是有生命的触手,在空气中狂乱地舞动,将屋里的桌椅板凳全部震得粉碎。灶台上的铁锅被扭曲成了废铁,墙上的日历被无形的风撕成了碎片,漫天飞舞。

我在风暴的中心,哭得象个无助的孩子。

我不知道这场能量暴走持续了多久。

也许是一秒,也许是一个世纪。

直到那股力量耗尽,直到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
蓝色的电弧消失了。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碎片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。

屋里一片狼借,象是一个刚刚经历过战火的废墟。

唯独奶奶躺的那张床,安然无恙。那件银色的毛衣,依然静静地搭在竹椅上,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沾染。

仿佛这所有的暴戾和毁灭,都小心翼翼地绕过了她。

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。

“怎么回事?怎么突然停电了?”

“我家的电视炸了!”

“是不是变压器烧了?”

“快看!星泽家那个土屋怎么冒烟了?”

“星婶子!星婶子你在家吗?”

那是胖婶的声音,还有李大爷的声音。

我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,膝盖酸软得几乎无法支撑身体。我擦了一把脸,手背上全是泪水和鼻涕,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鼻血。

借着门口投进来的微弱的光,我看到地上一块破碎的镜片上,映出了我的容颜——如此陌生:头发因痛苦和汗水而紧贴着额头,脸颊惨白;挺直的鼻梁,紧闭的薄唇,没有一丝血色。狭长清冷的丹凤眼,此刻,已被极度的痛苦和能量冲击,烧成了骇人的血红,在瞳孔的最深处,闪过一丝幽蓝色的光。那光转瞬即逝,透着一股与地球生命截然不同的、属于星辰的锐利……

想到这里,我被自己惊到了,我猛地甩甩头,好象就能甩掉镜片上我非人的样子。

我转过身,看着那件银色的毛衣。

我颤斗着手,把它拿了起来。

它很轻,却又重若千钧。入手的那一刻,那种熟悉的、温暖的、仿佛奶奶手掌温度的触感,顺着指尖流遍全身。

我脱下身上那件单薄的旧衬衫,郑重地、缓慢地,将这件“星坡村高定”的银色毛衣穿在了身上。

果然,很合身。

领口紧紧护住了我的脖子,袖口贴合著我的手腕。胸口那团如意云纹,正贴着我的心脏。

刹那间,那股狂暴的、想要毁灭一切的能量,竟然奇迹般地平息了下去。脑海中那些疯狂的报警,也仿佛被一只温柔的大手抹平,渐渐隐去。来自遥远太空的声音变得清淅——“检测到高阶防御力场复盖……能量回流……幼体状态:安全。”

这件奶奶织的如意云纹的衣服,就象是一道温柔的封印,又象是一个温暖的怀抱,将那个濒临崩溃的我,重新拼凑在了一起。

“只要你心里装着爱,你就永远有体温。”奶奶的话在耳边回响。

我深吸了一口气,感觉肺部像被刀割一样疼。

我走到门口,轻轻拉开了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。

清晨的阳光终于刺破了云层,照在了我的脸上,有些刺眼。

院子门口站满了惊慌失措的村民。胖婶手里还拿着烧焦的插头,李大爷披着大衣,一脸焦急。

看到我出来,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
此时的我,头发凌乱,满脸泪痕,眼框红肿,身上穿着一件从未见过的、在阳光下闪铄着银光的奇怪毛衣。

我的眼神空洞,却又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。

“泽娃子……你……你家没事吧?”胖婶试探着问了一句,声音不知为何压得很低。

我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,看着这些奶奶生前念叨了一辈子的邻居。

我张了张嘴,声音沙哑得象是在砂纸上磨过:

“我奶奶……走了。”

人群瞬间安静下来。

那种安静,比刚才的电流声还要刺耳。

胖婶手里的插头掉在了地上。李大爷张大了嘴巴,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泪水。

没有人再关心电器为什么短路,没有人再追究刚才那声巨响。

悲伤象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,笼罩了整个小院。

我没有哭。我的眼泪已经在刚才那场蓝色的风暴里流干了。

我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,感觉自己象是一个被遗弃在荒岛上的幸存者。

我抬起头,看向头顶那片湛蓝得有些残酷的天空。

虽然是白天,但我知道,在那片蓝天的背后,在那浩瀚的宇宙深处,有一颗星星正在注视着我。

那颗星,不是昨晚带来灾难预警的幽蓝星光。

那是一颗温柔的、慈祥的、永远不会熄灭的恒星。

那晚,地球上少了一个平凡的老太太,而宇宙里多了一颗永恒的守护星。

她终于不用再忍受风湿的疼痛,不用再担心红薯有没有烤熟,不用再为了给我织毛衣而熬坏了眼睛。

她去“出差”了。

去往那个星辰大海的地方,去往那个我也许终有一天会回去的故乡。

“别怕。”我摸着胸口那团如意云纹,对自己说,也对天上的奶奶说。

“我有盔甲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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